“是啊,更进一步!”宝鋆试探着说道,“我是说,他现在已经是辅政王了,‘位在诸王之上’,果然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勋,又该如何懋赏呢?”
恭王淡淡一笑,“你说呢?”
宝鋆“嘿嘿”一笑,“我哪儿晓得呀?这不是过来请教六爷你嘛!”
“‘头盘’刚上,”恭王的语气中,带着不加掩饰的讥嘲,“‘副菜’、‘主菜’还不晓得在哪儿呢,你就想着论功行赏了?嗯,佩蘅,你为逸轩谋,还真是谋深、谋远啊!”
“嘿嘿,嘿嘿!”
“得,”恭王说道,“看你那个吞吞吐吐的劲儿,我索性替你明说了——你不就是想说‘摄政王’三个字嘛!”
“六爷,嘿嘿,睿见,睿见!”
恭王摇了摇头,“不会的。”
“不会的——摄政王?”宝鋆上身微微前倾,“六爷,怎么说呢?请教!”
“皇上既然亲政了,”恭王说道,“只有‘辅政’、‘议政’,何来‘摄政’一说?”
“这可未必,六爷!”宝鋆说道,“皇上‘典学未成’啊!这个‘亲政’,嘿嘿,名不副实吧?”
微微一顿,“朝内北小街还有多少花样,你想得出来?皇上‘亲政’之前——嗯,应该说,登基之前——你能够想象,登基的,居然是……今上?替自己换一个‘摄政王’的头衔,总不比将自己的老婆扶上金銮宝座更难些吧?”
听到“老婆”二字,恭王微微皱了皱眉,说道:“这不是难不难的事儿,是有没有必要的事儿——”
顿了顿,“今上之登基,我不做臧否;‘亲政’是否名不副实,也不去说他,可是,他这个‘辅政王’,同你说的‘摄政王’,到底有什么分别?——其实,正因为‘亲政’名不副实,他的‘辅政王’,才同‘摄政王’,几无分别!既如此,又何必慕虚名而被实祸?——实智者不为也!”
“平心而论,”宝鋆沉吟了一下,“轩邸确实不是一个慕虚名的人,不过——”
顿了顿,“被实祸?——能有什么‘实祸’?”
“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——”恭王说道,“‘辅政’行臣事,‘摄政’行君事,皇上还在‘亲政’,他就‘摄政’,想做什么?老睿亲王的例子摆在前头呢!”
“六爷,”宝鋆眼中闪着贼亮的光,“老睿亲王手上,不过两白旗,其余六旗——两黄、两红、两蓝,哪个和两白旗不是旗鼓相当的?轩邸手上的,可是轩军!当今之世,再没有可以和他‘旗鼓相当’的了!”
“佩蘅,”恭王平静的说道,“轩军再强,不过十万,全中国,可是几万万人呢!”
宝鋆沉吟,“这……”
过了片刻,“也是,如果全中国都乱了,十万之数,不过戋戋,未必够用——而且,一时半会儿的,他也没办法再扩军了!”
“没办法再扩军了?”这回轮到恭王发问了,“怎么说呢?”
“六爷,”宝鋆说道,“我替朝廷管了几年荷包,有一点,要比一般人看的更加清楚些——”
微微一顿,加重了语气,“轩军太贵了!”
“太贵了?”
“是,太贵了!”宝鋆说道,“别的不说,你想一想,一个大头兵,一个月的军饷,绿营是多少?勇营是多少?旗营是多少?轩军又是多少?”
恭王目光一跳,“啊……”
过了片刻,缓缓点头,“佩蘅,你这个看法,道常人之不能道——我就从来没这么想过——实在是见的深了!”
微微一顿,“确实——一时半会儿的,他没办法再扩军了!”
“不过,六爷,”宝鋆说道,“也只是‘一时半会儿’而已——三、五载之后,洋务、关税上的收入,愈来愈多,到时候,再扩个三、五万飞钱,大约也就有了;再过个三、五载,钱再多些,再扩个三、五万——”
顿了顿,“假以时日,他的轩军,总用‘够用’的那一天!”
恭王盯着宝鋆,“‘够用’?够什么用呢?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呢?”
宝鋆避开恭王的目光,用嬉笑的语气说道,“没啥!我就是随口一说——哎,不过,有些事儿,要么不办;办的话,可得趁早!——三、五载之后,物是人非、时移势易喽!”
恭王收回视线,垂下眼帘,端起茶,慢慢儿的抿着。
过了一会儿,放下茶碗,轻轻的叹了口气,“佩蘅,这个心结,你始终解不开——唉!”
宝鋆没接恭王的话头,好像自言自语似的,“有时候,我会想,同法国人的这一仗,如果打赢了,没什么可说的——不管是谁,都该死心了!”
顿了一顿,“可是,如果打输了呢?——输赢之数,就是六 -->>